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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的確認

——蔡和森的三封書信品讀

陳培永 田楊

2025年04月07日08:24    來源:北京日報

原標題:真理的確認

  有的觀點是寫文章寫出來的,有的觀點是寫信寫出來的。千萬不能小看書信,在信中可能會有重磅觀點,甚至會有改變人一生的主張。蔡和森在法國時,於1920年8月13日和1920年9月16日給毛澤東寫過兩封信,於1921年2月21日給陳獨秀寫過一封信,這三封信不是一般的信,在信中蔡和森確認了馬克思主義是救國救民的真理,闡明了自己的馬克思主義觀,表達了對馬克思主義革命理論的完全認同,他認識到社會主義是改造世界、改造中國的對症之方,並且最早提出“明目張膽正式成立一個中國共產黨”。毛澤東對蔡和森1920年9月16日的來信,表示“沒有一個字不贊成”,陳獨秀更是將蔡和森的來信與自己的回信,以《馬克思學說與中國無產階級》為題公開發表在《新青年》上。通過這三封信,我們可以更好理解這位理論家地所思所想。

  為何稱自己為“極端馬克思派”

  在給陳獨秀的信中,蔡和森不僅表明自己是馬克思派,還突出強調“極端”二字,說自己是“極端馬克思派”。此事源起於當時關於社會主義的一場論戰。1920年11月,張東蓀發表《由內地旅行而得之又一教訓》一文,提出現在“救中國隻有一條路”,“就是增加富力”,而不是搞“甚麼社會主義”。文章發表后立即引起了陳獨秀的注意,他在《新青年》上開設了“關於社會主義的討論”專欄,並撰文回應,中國不能發展資本主義、走資本主義道路,只能走社會主義道路。遠在法國的蔡和森關注到這場論戰,並致信陳獨秀:“獨秀先生:聞公主張社會主義而張東蓀歡迎資本主義,兩方駁論未得而見,殊以為憾。和森為極端馬克思派,極端主張:唯物史觀,階級戰爭,無產階級專政。”

  當國內趨新的知識群體尚在各種主義中徘徊時,蔡和森敢於標榜自己為“極端馬克思派”,表明他已經堅定地走向了馬克思主義。沒有人天生是馬克思主義者,蔡和森也莫能外。五四前后各種思潮的涌入,一度讓他陷入工讀主義、新村主義、互助論的困頓之中。那時的蔡和森盡管零星地接觸到馬克思主義,但其認識更多停留在感性的層面。1920年赴法勤工儉學促成了蔡和森思想的轉變。他接觸到了比國內更為豐富的馬克思主義理論著作。通過對馬克思主義更加全面深入地了解,對馬克思主義理論與俄國社會主義革命實踐的對照研究,蔡和森將其與中國思想界爭鳴的各種社會主義思潮反復比較、鑒別,認定隻有馬克思主義才是值得追求的主義、隻有馬克思主張的社會主義才是值得追求的社會主義。在給毛澤東的信中,他明確地說出了自己的結論:“我近對各種主義綜合審締,覺社會主義真為改造現世界對症之方,中國也不能外此。”這是蔡和森在思想上完成情感與主義結合的宣告,他一經選擇接受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便再無更改。

  蔡和森敢於標榜自己為“極端馬克思派”,背后的參照系是當時國內的各種思潮,以及留法群體中的泛無政府主義心態。蔡和森在書信中列數各種思潮,加以簡單評價,直抒胸臆、觀點鮮明:“對於初期的社會主義,烏托邦的共產主義,不識時務穿著理想的繡花衣裳的無政府主義,專主經濟行動的工團主義,調和勞資以延長資本政治的吉爾特社會主義,以及修正派的社會主義,一律排斥批評,不留余地。以為這些東西都是阻礙世界革命的障礙物(其說甚長茲不能盡)﹔而尤其深惡痛絕參雜中產階級思潮的修正派,專恃議院行動的改良派,動言特別情形特別背影以及專恃經濟變化說的投機派,以為叛逆社會黨、愛國社會黨,都是這些東西的產物。”當時社會主義學說在中國本來就存在多個版本,蔡和森在那個時候辨識中國的各種社會主義,堅決主張馬克思主義所追求的社會主義,也就是主張科學社會主義。

  蔡和森敢於標榜自己為“極端馬克思派”,顯示出他以馬克思主義改造中國的急切。當時中國的知識分子對哪種主義能夠救中國搖擺不定、躊躇不前。蔡和森希望通過他對馬克思主義的認知和對世界潮流的把握,喚起對民族危亡的急迫感和憂患意識,從而引領更多的人選擇和信仰馬克思主義,真正走上社會主義道路。蔡和森把研究的理論成果、思想主張,通過書信的方式傳遞給在國內研究“中國地盤”的毛澤東等人,內外結合,期望達到改造中國的目的。蔡和森提出的諸多建議和觀點同毛澤東長期以來的思考不謀而合,並強烈地影響著毛澤東。

  需要指出的是,在蔡和森所使用的語境下,我們應該把“極端”看作一個褒義詞,看作對找到科學理論、找到救國救民真理的確信。

  蔡和森是如何理解馬克思主義的

  支撐蔡和森以“極端馬克思派”自居的關鍵,在於他認為自己掌握了馬克思主義這個真理,並且科學、准確地理解了它。蔡和森是如何理解馬克思主義的?他的觀點很明:“馬克思主義的骨髓在綜合革命說與進化說(Revolution et evolution)。專恃革命說則必流為感情的革命主義,專恃進化說則必流為經濟的或地域的投機派主義。馬克思主義所以立於不敗之地,全在綜合此兩點耳。”蔡和森使用的“骨髓”一詞,跟我們今天常用的“精髓”相近,指向這一學說最本質、最核心的部分。

  蔡和森為何將馬克思主義的骨髓理解為革命說與進化說的綜合?這裡涉及當時中國存在“進化說”與“革命說”的觀點分歧問題。“進化說”的基本觀點認為,生物界有一個由低級向高級漸次發展的進化過程,人類歷史的發展同樣遵循這一規律,沿著一定的道路與方向階梯進化,這種進化是一種緩慢的、漸進的、數量的變化,是自然而然、順應趨勢的變化﹔而“革命說”強調的革命則是根本性的變化、質的變化、飛躍式的變化,意在打破舊社會、創造一個從來沒有過的更加高級的新社會,主張靠人為的、暴力的方式來推進社會變革。

  兩種學說代表了早期中國知識分子對改造中國不同路徑選擇的矛盾心理,雖然都主張變革、改造中國,但對變革、改造所依循的路徑卻持不同的意見。當時社會主義的諸多流派推崇“進化說”,而對“革命說”持否定態度,就連頗有影響力的進步團體新民學會的成員對進化還是革命都爭論不下。

  當時的一些知識分子認為,革命與進化是兩種不同的主張,不可能並存於一種學說中,馬克思主義只是主張革命的學說。在給蔡和森的回信中,陳獨秀就提出當時有些人對馬克思主義懷疑的一個地方,就是認為“馬克思一面主張人為的革命說,一面又主張唯物史觀,類乎一種自然進化說,這兩說不免自相矛盾”。

  在蔡和森看來,馬克思主義既主張革命又主張進化,是指導中國革命的不二選擇。馬克思主義既有遵循客觀進化規律的唯物史觀,也有肯定人的能動作用的階級戰爭說,既有革命的一面,也有進化的一面,兩者兼而有之。他認為:“馬克思的學理由三點出發:在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