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共產黨新聞網>>綜合報道
分享

他們在沙海種下綠色未來

2025年10月02日08:16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222

點擊播報本文,約

  新疆阿拉爾國家農業科技園區的智能溫室大棚裡,李志軍(右二)在講解胡楊幼苗培育要點。
  董 寧攝

  內蒙古通遼市科爾沁左翼后旗“雙百萬畝”項目區,朝克吐正在查看樟子鬆嫁接紅鬆的長勢情況。
  馮新蕾攝

  陝西榆林市橫山區趙石畔鎮蘆河果園,張炳貴在查看蘋果長勢。
  吳文英攝

  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尉犁縣塔克拉瑪干沙漠邊緣,塔裡木河蜿蜒流淌,兩岸胡楊生機勃勃。
  汪志鵬攝(人民視覺)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力爭用10年左右時間,打一場“三北”工程攻堅戰,把“三北”工程建設成為功能完備、牢不可破的北疆綠色長城、生態安全屏障。

  最新數據顯示,“三北”工程攻堅戰打響兩年來,累計實施項目415個,完成建設任務1.64億畝,成為“三北”工程建設史上投入力度最大、完成任務最多、建設成效最好的兩年。

  本版聚焦扎根“三北”地區的治沙種樹人,生動講述他們勇擔使命、不畏艱辛、久久為功,將黃沙染綠的動人故事。

  ——編  者

  

  塔裡木大學生命科學與技術學院教授李志軍——

  “干一份事業,就得像胡楊一樣堅韌不拔”

  本報記者  董絲雨

  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喀什地區澤普縣,塔克拉瑪干沙漠南緣,3萬株胡楊幼苗迎著秋日陽光,盡情舒展枝葉。

  “順利熬過炎熱的8月,幼苗基本成活了,說明我們研發的‘胡楊全生長季育苗移栽’技術獲得成功。”塔裡木大學生命科學與技術學院教授李志軍俯下身,手指輕撫葉片,滿臉欣慰。

  這些胡楊幼苗,出圃於阿拉爾國家農業科技園區的智能溫室大棚。去年11月,環塔克拉瑪干沙漠生態屏障“合龍”,目前正鞏固拓展鎖邊成果。“提升‘綠圍脖’的生態功能,需要持續補充大量優質苗木,胡楊是其中最重要的樹種之一。”李志軍說。

  “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胡楊是防風固沙的“硬核”樹種,耐干旱、耐鹽鹼,生命力極強,被稱為“沙漠衛士”。

  “我出生在和田地區策勒縣,家門口就有大片的胡楊林。它們牢牢‘縛住’黃沙,是當地生態建設的‘功臣’。”李志軍說,1987年,她從塔裡木農墾大學(現塔裡木大學)畢業后留校任教,“我在胡楊最多的地方工作,有做深入研究的優勢,也有保護它們、研究它們的責任。”20世紀90年代,她帶著科研團隊扎根沙漠,開始對胡楊的保護研究。

  我國擁有全球61%的胡楊林,大部分集中於塔裡木河流域,在維持塔克拉瑪干沙漠極端生態脆弱區的生態平衡中發揮重要作用。然而受到河道變遷、氣候變化、人類活動等影響,胡楊林自然更新能力降低,植被群落退化問題顯現。

  “在輪台縣輪南鎮做野外調查時,我親眼見到大片枯死的胡楊林,很是心疼。”李志軍回憶,在對干枯胡楊的根系取樣研究后,她發現部分胡楊根部還是活的,只是因為缺少水分處於假死狀態。研究結果上報后,當地及時輸水,這片胡楊林新葉萌發,重煥生機。

  救活了老胡楊,李志軍開始琢磨怎樣種好新胡楊。首先,是要到野外採集種子。

  “胡楊多生長在荒漠戈壁深處,車開不進去,大家只能冒著高溫,在烈日下徒步前行。”李志軍說,成年胡楊高達十幾米,但種子比芝麻粒還小,種子尾部還有一個像降落傘一樣的冠毛,一旦被風帶走,就很難撿拾。為避免種子失活,脫粒也只能採用最“笨”的方法,用手慢慢搓去種子基部的冠毛。

  過去十幾年,李志軍團隊的足跡遍布64個縣市,收集胡楊種質資源4000余份,從中篩選出665份核心種質。“我們還攻克了原地保存、異地保存及DNA離體保存等技術難題,建立起中國胡楊資源數據庫和胡楊種質資源圃。”李志軍說。

  胡楊很難扦插成活,育苗是更大的挑戰。“過去培育胡楊苗都是在大田,需要2—3年時間。幼苗移栽時還得斷根,移栽成活率不到五成。”為破解這一難題,李志軍帶領團隊建立精准調控水肥、智能化管理和標准化育苗生產體系,僅用4個月就讓幼苗長到了20至30厘米高。

  “這一技術,讓胡楊育苗、移栽不再受季節限制,並實現當年育苗、當年移栽。苗木質量也顯著提升,移栽成活率達到99%以上。”李志軍說。

  李志軍深耕胡楊研究30多年,“干一份事業,就得像胡楊一樣堅韌不拔。”目前,她的團隊正依托基因編輯與合成生物學技術,定向培育抗逆性更強、生態適應性更廣的胡楊新種質。“隨著技術不斷發展和成熟,未來將有更多胡楊在大漠、戈壁扎根,構建起隔絕萬裡黃沙的堅實屏障。”李志軍說。

  

  內蒙古通遼市科爾沁左翼后旗林業工作站站長朝克吐——

  “治一片,成一片,綠一片,富一片”

  本報記者  趙景鋒

  驟雨初歇,內蒙古自治區通遼市科爾沁左翼后旗,科爾沁沙地東南緣,連片的樹木舒枝展葉,郁郁蔥蔥。

  “看!這棵樹是我10年前栽下的,現在都長這麼高了。”科左后旗林業工作站站長朝克吐雙手摩挲著粗糙的樹皮,往事一幕幕浮現眼前。

  通遼市地處科爾沁沙地腹地,境內沙地面積5491萬畝,佔科爾沁沙地總面積的61.9%。生長在科左后旗沙區,朝克吐打小就深知風沙的苦:“大風從春到冬刮個不停,卷起黃沙,埋上庄稼導致種不出糧食,沙子直往臉上打、嘴裡鑽。”治沙的種子,那時便在朝克吐的心裡生根發芽。

  1991年,朝克吐從內蒙古林學院(現內蒙古農業大學林學院)畢業后,被分配到科左后旗林業工作站工作。從此,他的人生便與種樹這件事牢牢綁定。

  種樹易,種活難。一開始,朝克吐信心滿滿地扎進沙地,刨坑、種樹、澆水,每一步都認真細致。然而,現實很快給他潑了一盆冷水——樹栽得淺,遇上一場大風,就能將一片樹苗連根拔起,即使僥幸躲過,干旱的氣候也容易讓樹苗缺水而死﹔樹栽得深,土層過厚,溫度、濕度跟不上,無法正常呼吸,根系容易腐爛。“沙地環境很特殊,普通地塊的種樹方法在這裡並不適用。”朝克吐說,要充分了解沙地環境,才能找到合適的種樹方法。

  為破解種樹難題,朝克吐帶領技術團隊深入沙地,開展實地調研。分析地形和土壤、記錄氣象因子、總結樹種習性……他平均一年近300天扎根沙區,一日三餐常在沙窩裡解決,在實踐中不斷學習更新專業技術知識。在與風沙頑強戰斗的過程中,朝克吐終於在2013年摸索出適合沙地種植的“深栽淺埋”技術。

  站在一處沙地上,朝克吐向記者進行了演示:先根據樹苗高度,挖一個80到100厘米的深坑,將樹苗放至坑內后,用坑口的土進行第一次回填,直至坑口成為一個漏斗形,方便更好地匯集雨水﹔澆完水后,進行第二次回填,用腳將土踩實,兩次填土的總高度不能超過坑深的一半。“深栽可以使根系更穩固,降低風沙抽打對樹苗的破壞﹔淺埋則避免因覆土過厚導致透氣性差,讓根系更好呼吸,降雨時也能更好地承接雨水。”朝克吐說。

  實際應用效果如何?朝克吐介紹,這一技術讓苗木成活率從過去的50%左右提高到90%以上,節省水資源超過50%,畝均種植成本減少近1000元,沙地植被恢復周期縮短至2—3年。目前,這一技術在“三北”工程區推廣面積達60萬畝。

  “治沙不能隻靠情懷,更要讓百姓富起來。”朝克吐發現,樟子鬆根系發達,具有耐旱、耐寒、耐貧瘠等特性﹔紅鬆的木材密度大,果實是上好的干果,經濟價值高。將兩種樹種優勢相結合,既能實現防風固沙,還能產生經濟效益。

  2018年起,朝克吐潛心鑽研“樟子鬆嫁接紅鬆”試驗。“目前第一批樟子鬆嫁接紅鬆苗木的栽植已經完成,嫁接后的紅鬆長勢良好,挂果后預計每畝年收益超千元。”朝克吐說。

  “治一片,成一片,綠一片,富一片”,是朝克吐時常挂在嘴邊的一句話。如今的科爾沁沙地,荒坡染綠,鬆濤陣陣,許多野生動物也在此棲息繁衍。

  “只要還有沙,就得繼續種,一代一代堅持下去。”望著沙坡上的一株株新苗,朝克吐語氣堅定。

  

  陝西榆林市橫山區水土保持工作站退休職工張炳貴——

  “只要肯下功夫,荒坡未必成不了寶地”

  本報記者  高  炳

  秋日,陝西榆林市橫山區的道道梁峁上,滿是豐收的喜悅。

  走進趙石畔鎮的蘆河果園,張炳貴正在查看蘋果長勢。陽光穿過枝丫,在他布滿老繭的手上投下斑駁光影。放眼望去,近5000株蘋果樹正值盛果期,沉甸甸的果實壓彎枝條,洋溢著清甜的果香。

  誰能想到,20多年前,這裡還是一片“野草都不願扎根”的荒沙梁——風一刮,黃沙就埋住腳脖子,灌木也長得稀稀拉拉。

  “荒沙梁”變身“花果山”,何以一步步實現?

  2003年春,從水土保持工作站退休3年的張炳貴,來到了這片沙梁。站在高處眺望,他不禁感慨:這裡如果能變綠、栽樹、結果,老百姓就多條致富路。

  “這片地,我來承包,努力改成經濟林。”干了30多年水土保持工作的張炳貴有信心:“只要肯下功夫,荒坡未必成不了寶地。”

  那幾年,張炳貴和老伴兒白天在山上干活,晚上住的是臨時土坯房。房子旁邊,盤了小土灶,玉米粥、蒸紅薯就是一家人的三餐。

  剛開始,張炳貴把荒沙裡稀疏又低矮的灌木,更換成具有防風固沙、保持水土功能的經濟林木。沒料想,沙質土壤保水性能差,且缺少澆灌配套設施,辛苦栽下的樹苗都沒能成活。

  為了灌溉,張炳貴架設線路,安裝了變壓器,修建了抽水站,把水抽到果園山頂的蓄水池,通過地下管道直接澆灌樹苗。當第一股清水流進果園時,張炳貴也隨之流下眼淚:“這片沙,有了水,終於活了。”

  雖然有了灌溉水,但苗子沒多久就蔫兒了,成活率不足30%。原來,是沙地缺肥,普通果苗適應不了。

  “別人平原能種,咱沙地也能種,改品種、改技術就行。”經過多次試種,張炳貴總結出了“秘笈”:沙地裡,摻腐熟羊糞改良土壤,栽植適宜生長的果樹﹔在平緩地塊培育山荊子苗,嫁接耐旱抗逆的蘋果品種﹔種樹挖“魚鱗坑”,少量多次澆水……

  春天數花苞,夏天盯長勢,秋天摘果測甜度、稱重量。為了方便管理,張炳貴在果園裡蓋了兩間磚房,和老伴兒常年住在山上。

  年復一年,沙地裡的果樹成活率提升至97%以上,樹干從手指粗長到碗口粗。2018年秋,果園第一次大面積挂果。張炳貴摘一個咬下去,甘甜果汁淌在嘴裡、樂在心裡:“15年了,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沙地蘋果糖分高、口感好,得有自己的牌子。”這一年,張炳貴還注冊了“蘆河沙地蘋果”商標,“咱的果子,也有‘身份’了。”

  如今,“蘆河沙地蘋果”早已出名。收獲季,年產10萬多斤也不愁賣。張炳貴還帶動周邊農戶一起打理果園,“一人富,不算富。荒沙變成綠洲,大伙兒的日子才能好。”

  最讓張炳貴欣慰的是,孫子張彬畢業后主動回家打理果園。“以前不理解爺爺,不去享受安逸清閑的退休生活,偏偏在沙地裡折騰。”張彬說,“后來跟著爺爺上山一起澆水施肥,看到荒沙梁變成了花果山,才懂得他堅持做這件事的意義。”

  張彬跟著爺爺,學蘋果種植管護技術,還通過電商,把“蘆河沙地蘋果”賣到全國各地。

  塞上榆林成為蘋果新興產區,果子遠銷海內外。榆林市農業農村局數據顯示,2025年全市蘋果種植面積116萬畝,挂果面積80萬畝,預計產量達78萬噸。

  (吳文英參與採寫)

  《 人民日報 》( 2025年10月02日 05 版)

(責編:劉圓圓、黃瑾)
微信“掃一掃”添加“學習大國”

微信“掃一掃”添加“學習大國”

分享到:
推薦閱讀